科幻小说 | 飞船饲养指南（二）
本期科幻小说来啦~
今天为大家推送的是
《飞船饲养指南》（二）
作者：门罗
科幻小说
二
人一口鸟一口，他琢磨着生命体飞船也挺好，要是开机械飞船他就不会有这么大的食物储备，那估计在太空里迷路没两天自己就被饿死了。皮下储备单元的房间外覆盖的脂肪其实要比其他房间更少，气温维持在冷冻保鲜标准，不用担心食物腐坏。十一个气囊由专门的造氧室提供了足够的氧气支持。他欣赏起自己的飞船，地面是坚硬的骨骼组织，十分光滑，而且防火。软乎乎的墙壁，由密集的肌肉组织组成，可以在遭受撞击时产生缓冲，至于为什么是乳白色的，可能是设计师觉得直接用肉色太掉san。等一下，这些墙壁其实是活肉？从生理角度讲，活细胞都会分裂增殖，最终导致个体生长。这么说来咂舌号会越长越大，要消耗的能量越来越多……
他赶紧回去翻阅说明书，在【基础设施】条目下还真有个【空间生长发育】子条目。上面标注了咂舌号的生长周期，它的生理构造高度接近禽鸟，但因为体内能量大部分被用于航行，用于肉体成长部分极少，使得发育过程被极大地延长，正常的使用周期为两千年。蛋壳与飞船本体之间填充空气与缓冲液。所以它的体积会保持不变，发育能力被限制的部分会转变为优秀的自愈能力，但这种自愈也会消耗能量。当飞船能源不足时，可以将飞船肉质部分割下作为应急能源，以进行紧急逃脱。船内人员食物不足时也可将其作为应急食物，经三十名美食评论家的综合评价，它大概是鸡胸肉味儿的。
鸡肉诶，李佩想做个白斩鸡，但白斩鸡是要带鸡皮的，光是肉做好像不对味。而炸鸡比牛肉面还连锁，他想要不就煎一下好了，在地球时看同学的减肥餐都是这么做的。他估算了以鸡胸肉的热量要多少斤能达到一次空间跳跃所需，然后拆掉了储藏间的门。刚才煮的牛肉汤凉掉了锅底凝了厚厚一层油，他把油挖出来抹到门上，小火慢煎，空气中弥漫开迷人的肉香。他又忍不住尝了一口，嗯，很柴很鸡胸肉，他要灌点可乐才能咽下去。于是他再次毫无留恋地把门肉扔进消化炉，回到控制室。
“走你！”
光线闪烁过后，他发现自己稳稳地停在一片空地上，四周草坪上整齐排列着巨大的蛋，好像个家禽养殖场。太好了，他认出来这是什么地方，咂舌号吃了自己的肉直接它送回自己的制造厂！这下能找着人给自己修飞船了，李佩换上防护服跑出舱门，再次踏上地面的感觉可真奇妙，他感觉自己浑身软酥酥的，就要陷进地里了，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星球重力跟地球不一样。
制造厂倒是热闹，运货的机器人在飞船间快速穿梭，打包产品发往宇宙各地的消费者手中。李佩才单独走两步，一名导购员就出现在他面前，带着标准的职业性微笑，热情洋溢地开口道：
“您好，是来选购最新型的生命体飞船吗？我们的产品是目前全宇宙最新潮的——”
“那个，我的飞船被撞坏了，刚买几个月应该还在保修期里。”
应该是错觉，导购员脸上的笑容好像僵了一下。
“请跟我来。”她领着李佩一直往厂房里深处走，过了几条昏暗的走廊，在厂区最偏僻的地方，导购员推开一扇挂着“请勿打扰”牌子的小门。
屋子里萦绕着花香，狭小的空间里塞下了单人床和办公桌椅，都是木质且手工雕花的。一名男性精灵正埋在电脑前打字，对他们的到访毫无反应，他身上的丝绸长袍没有半点褶皱，精致的编发上装饰着花朵和羽毛。
“谭，这位顾客说他的船坏了，你去看看。”导购员小姐的声音冷冰冰的。
男性精灵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跟着李佩走。
等到返回咂舌号，李佩终于忍不住对这位又高又瘦的精灵提出怀疑。
“你真的会修车吗？”
“我不会。”
“那她让你来干吗啊？”
“他们讨厌我。”谭愤恨地说道。
李佩拔腿就要往外走，被谭一胳膊拽住。
“你也别白费力气了。没人会管你和你的船，他们在购买合同上就写了三十多条陷阱条款。售后和法律部加起来一百多人专门负责跟顾客打官司，维权比登天还难。”
“你们没有手机吗，帮我打个电话叫警察也行。再飘下去，我就快忘我家住哪里。”
“员工不让带私人手机，非工作事务不能使用公司电话，”谭叹了口气，“还不如跟着你的无头飞船在太空里转悠，我是不想待在这个全是蠢货的地方了。”
他边听着李佩讲自己在宇宙漂泊的几个月经历，边在船舱里四处打量，走近神经单元的时候差点跳起来。
“我的伊文德尔啊！这是猪窝吗，地精的洞穴都比这干净！啧，唯一还不错的就是这只小鸟。”他似乎很喜欢奈文摩尔，“还有这疏松的肌肉组织，你平时很少给飞船吃蔬菜水果吧？”
“你以为我不想干净整洁吃水果，我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吧？”
谭摇摇头，又钻进皮下储存单元，打开两个储藏室。
“看看这飞船让你饿的!”
事实上，咂舌号是吃压缩燃料的，它的皮下储存单元都用来囤积脂肪。但在李佩用光船上的燃料后，他就只能启动备用能源模式，给飞船吃自己的罐头了。原本空间跳跃所需的能量一半由囤积的脂肪承担，咂舌号经历陨石撞击后的自愈过程与几次空间跳跃，将两个储存单元原本塞满的脂肪被完全耗空，李佩就正式将它们改成了食物储藏室。
“既然要进食就要获得足够的营养。你平时只给飞船吃垃圾食品，钙吸收不足，蛋壳变脆结果就让陨石砸坏了吧。”
“这算什么道理啊。”
“这叫美食营养学，看看你最近做的饭，”谭大步走进消化间，瞬间戈登拉姆齐附体，“太差劲了，寡淡无味，口感像烂泥，还不如直接吃生的。”
李佩开始生气，作为地道中国人，没人可以质疑他的美食血统。
“我做菜是给飞船定航向，又不是要端上米其林餐桌，要精致干什么。”
“越是文明的地方饮食越精致，所以你之前跳转到的地方都是穷乡僻壤。”
后半句倒是事实，李佩不好反驳，但也不能丢面子。
“来你精致一个我看看。”
谭兴致高昂，去打包行李。回来时扛着厚重的毛毯与软枕，一大箱丝绸衣物。他把李佩的脏衣服全扔了出去，将神经单元布置得舒适柔软，还到处喷了香水。接着，他郑重其事地捧出他的烹饪书。
作为一名精灵，精致的烹饪技术是门社交礼仪，与修辞文法同样，是成人必修课。他穿着围裙，像进行化学实验一样精细计算着营养成分比，严格执行烹饪书上的每一个步骤。为了控制实验变量，他使用的还是咂舌号的肉，李佩帮他拆掉了另一间储藏室的门。繁琐的步骤过后，谭端上了一份精致的餐点，漂亮的玫红色酱汁上还装饰着香草。
“尝尝。”他看上去自信满满。
李佩咬上一口，肉丁顺滑脆口，酱汁清甜只可惜味道太淡了。
“是挺不错的，这菜叫什么？”
“宫保鸡丁啊，你们那里的名菜。”
“嘛玩意儿？？？”
李佩的血压上来了，宫保鸡丁传到精灵的地界改果酱烧肉了，看来当年星球殖民时川菜师傅中出了叛徒。正当他要认真给对方科普真正的宫保鸡丁是什么样时，谭递给他一支笛子。
“干什么？”李佩迷迷糊糊地接过笛子。
“伴奏啊，我们通常都是在餐席上欣赏十二人的诗班表演的。但我看你的水平……吹个笛子也凑合吧。”
“我不会吹笛子。”
“啧，”谭扶了扶额头，“吹口哨会吧?”
“我现在明白你同事怎么都不待见你了。”李佩翻着白眼，给他吹了首跑调的小星星。
谭就着口哨声吃完果酱鸡丁，将锅里剩下的倒进消化炉，咂舌号开始空间跃迁。
再睁开眼，窗外是耸入天际的巨树。色彩艳丽大鸟在树林间飞舞，双翅一展顿时遮天蔽日。
“你看，我们回来了吧。”谭很高兴。
“回哪儿了？”李佩一脸困惑。
大部分精灵至今没有走出半人马座的老家，他们的生活方式千万年不变，寿命比曾经生活于地球上而现在灭绝的精灵族还要长。他们把房屋都建在树上，与世隔绝，发展停滞，城市文明还和地球上中土传说里描述的一样。
飞船的突然出现没有引起多大关注，可能是外形原因，看着像是哪只巨鸟刚刚下的蛋。当走出飞船，李佩感觉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大寻常，好像自己犯什么错了。
“人类一般被精灵视为用来做奴仆的种族，身为奴仆却走在主人面前是很没礼数的。”谭解释道，他把奈文摩尔带在身边，让它站在自己头上，乌鸦对此满意。
“你才奴仆，我是你们公司消费者，消费者是上帝!”
“没办法，精灵一直是这个观念。不想接触其他肮脏的种族，所以一直没走出去。”谭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没有飞行器或者宇宙通讯吗？”
“有，但是不会给你用。奴仆是要被封在箱子里作为主人的行李邮寄到目的地的。”
最终还是离不开咂舌号，但李佩终于能洗个痛快澡。精灵星清澈的泉水洗涤他的身心，他感觉仿佛褪去一层淤壳，身体轻盈精神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