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下产品搬至线上，保通保险代理“越红线”
一个互联网保险平台，竟销售线下保险产品……近日，家住河北的蔡文杰（化名）告诉北京商报记者，现在买保险越来越方便，不论是什么保险都能从网上买到，再也不怕被保险销售人员烦扰。但是北京商报记者发现，蔡文杰所说的什么都能买到背后，是一些保险中介机构将保险产品违规销售，本属于线下的产品被违规通过线上渠道销售……
线下保险产品也能在网上买？
互联网保险凭借便利的渠道、快捷的手续，省去了繁琐的人工核保程序，免于线下签约的费时费力，吸引了广大用户。网络平台的保险产品热潮汹涌，手机里的保险App更是令人眼花缭乱。
对于日益壮大的互联网保险市场，监管部门出台了《互联网保险业务监管办法》《关于进一步规范保险机构互联网人身保险业务有关事项的通知》（以下简称“互联网人身险新规”）等一系列规定，对互联网保险业务的投保渠道、业务平台、经营范围等进行规定。不过，尽管监管部门对于互联网保险业务“筑堤修坝”，仍有机构“踩红线”乃至突破监管限制。
近日，家住河北的蔡文杰告诉北京商报记者，现在买保险越来越方便，什么保险都能从网上买到，不仅方便，还免去了被保险代理人叨扰。但北京商报记者按蔡文杰介绍的渠道购买保险后，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我在网上购买的保险产品名为君龙龙抬头2.0，本以为需要去保险公司柜台或者银行才能买到，没想到在网上随便一搜就找到了投保入口。”蔡文杰表示。
根据蔡文杰的描述，北京商报记者也在某浏览器上轻松找到了君龙龙抬头2.0的投保入口。
图片来源：奶爸保网站
北京商报记者在浏览器输入“君龙龙抬头2.0”，便找到了多个产品宣传网站，北京商报记者发现，在其中一个叫奶爸保的网站内，点击“我要投保”便可进入君龙龙抬头2.0的投保页面。
图片来源：君龙龙抬头2.0投保页面
投保页面显示，君龙龙抬头2.0的承保公司为君龙人寿保险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君龙人寿”），由保通保险代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保通保险代理”）销售。
不过，北京商报记者发现，虽然君龙龙抬头2.0能够通过网上公开的投保链接进行投保，但是该产品却并非互联网保险产品。这是因为君龙龙抬头2.0的备案产品名称为“君龙龙抬头2.0养老年金保险”，产品名称有悖于监管对于互联网保险的相关规定。互联网人身险新规明确规定，保险公司申请审批或者备案互联网人身保险产品，产品名称应包含“互联网”字样，销售渠道限于互联网销售。非互联网人身保险产品不得使用相关字样。
图片来源：君龙人寿官网
图说：君龙龙抬头2.0名称中并无“互联网”字样
线下保险产品也能在网上买？北京天准律师事务所保险律师李超告诉北京商报记者，保通保险代理通过互联网引流，将无互联网字样的线下产品通过线上渠道销售，是严重违规行为。《互联网保险业务监管办法》第五十八条规定：保险中介机构开展互联网保险业务，经营险种不得突破承保公司的险种范围和经营区域，业务范围不得超出合作或委托协议约定的范围。
对于保险消费者来说，通过线上渠道购买线下产品虽然方便，但也存在隐患。首都经贸大学农村保险研究所副所长李文中表示，这类保险产品往往不符合监管对互联网保险产品的监管要求，不太适合线上销售，容易损害消费者利益。例如产品设计可能不符合“首年预定附加费用率不得高于60%，平均附加费用率不得高于25%”的要求。
李超进一步分析，线下投保的保险产品一般较互联网保险产品更为复杂，也需要更多的售后服务，同时更容易发生消费纠纷。监管之所以对互联网保险的上线、运营等作出严格规定，主要为了保护消费者权益，防范线下复杂产品在互联网上随意销售，导致后期消费纠纷过多的情况发生。消费者通过线上渠道投保线下产品，也可能存在服务不到位等情况，使自己的权益受到损害。
公司回应称业务合规
为何没有“互联网”字样的君龙龙抬头2.0能通过线上渠道投保？到底属于互联网业务还是线下业务？北京商报记者带着一系列问题采访了保通保险代理和君龙人寿。
保通保险代理并未回复记者相关问题，君龙人寿回复北京商报记者表示，其操作符合保险业务监管的相关规定。君龙人寿有关负责人告诉北京商报记者，君龙龙抬头2.0不是互联网专属产品，故没有“互联网”字样。目前君龙龙抬头2.0产品在个险渠道、中介渠道均有销售，记者所投保的应是公司线上线下融合业务合作机构保通保险代理所提供的投保服务链接。根据保通保险代理反馈，投保服务链接为其代理人定向生成，均可溯源，不属于公开链接。
对于君龙人寿的说法，北京商报记者在实测中发现，君龙龙抬头2.0并非代理人定向生成，而是通过互联网公开获取。蔡文杰也表示，其在投保过程中没有任何保险代理人介入，是通过网上的公开链接完成的投保。
为进一步了解线上线下融合业务和线下业务的区别，北京商报记者在另一保险商城也咨询了一款不包含互联网字样的增额终身寿产品，发现该产品并没有公开投保链接，而是需要咨询保险代理人，由保险代理人详细介绍产品内容后，再向记者发送生成的投保链接。
此外，对于保险业务是否属于互联网人身险业务范畴，互联网人身险新规亦有明确规定，是指保险公司通过设立自营网络平台，或委托保险中介机构在其自营网络平台，公开宣传和销售互联网人身保险产品、订立保险合同并提供保险服务的经营活动。
谈及线上线下融合业务，北京工商大学中国保险研究院副秘书长宋占军指出，根据互联网人身险新规，涉及线上线下融合开展人身保险业务的，不得使用互联网人身保险产品，不得将经营区域扩展至未设立分支机构的地区。对于消费者来说，不同产品的服务保障能力要求是不同的，线下产品传统上保险代理人是可以为客户提供专属服务的，而线上产品的服务更多是通过客户自助的方式。实践中线上线下的边界很难判断，在不断跳转的链接中有可能将线下业务迁移至线上违规销售。
让人担忧的投保地址
“虽然在网上买保险很方便，但是还有一件事有点不对劲，那就是填写的地址不真实，这样会不会影响后续理赔？”蔡文杰告诉北京商报记者，身在河北省的他虽然也能投保，但是在投保过程中只能填写福建的地址。
确实，北京商报记者发现，君龙人寿目前仅在福建、浙江和厦门三地设有分支机构，而通过保通保险代理的链接，其他地方的消费者只要填写了福建的地址，也能完成投保。
保险公司的销售区域该如何把握？李文中表示，如果君龙人寿直接允许福建省以外的消费者购买相关保险产品，会涉嫌超范围经营。如果消费者填写福建省地址才能购买，这种行为可能就难以被认定公司是超范围经营，而最终归于“技术缺陷”。
其实监管禁止保险公司超出区域经营，可以对消费者和保险公司形成“双向保护”。李超告诉北京商报记者，投保地址不真实，一方面会给保险公司数据统计甚至长期精算统计带来数据失真；另一方面对保险公司核保规则的设定也带来挑战，因为不同地区客户其自身人身风险会有所偏差，地址不真实会影响保险公司作出准确的核保判断；此外，会导致客户难以获得保险公司当地分支机构的服务，进而影响客户购买保险后的体验和获得感。
如何守好合规边界
可以说，互联网保险业务作为保险销售与服务的一种新形态，深刻影响着保险业态。但随着互联网保险的参与主体增多，相关违规行为也此起彼伏。
以线下产品通过线上渠道销售这一问题为例，北京商报记者发现，并非只有保通保险代理这一个平台出现类似情况。此前，记者在一个名为“保之道保险商城”中也发现了君龙龙抬头2.0在售，可以自助完成投保，不过，记者在调查过程中，“保之道保险商城”在售的君龙龙抬头2.0被离奇下架，投保入口消失不见。
缘何互联网保险的“越红线”行为频频出现？李文中表示，之所以这种销售行为屡禁不止，主要还是因为一方面市场竞争激烈，一些机构容易产生进行不正当竞争的想法；另一方面就是违规成本低。从行业角度看，首先这种销售行为会妨碍保险机构之间的公平竞争，扰乱保险市场秩序；其次，容易侵害消费者利益，影响行业社会形象，不利于行业的健康发展。
长远来看，互联网经营的“越界”也会影响线下渠道的经营。有互联网保险专家表示，线下保险产品需要代理人对应地域进行销售，这样的设置本意就是维护消费者权益、保护属地机构代理人利益的决定。异地投保直接导致保险公司仍然陷入价格战的怪圈，且属地代理人的优势下降，如果这样的行为不禁止，长远来看会影响代理人的稳定及属地保险公司的经营。
虽然很多违规行为出自中介平台，但作为经营主体的保险公司也应具备合规意识，而非放任中介平台违规。李超对此表示，互联网保险的超范围经营背后，体现着各家保险机构，尤其是保险中介机构对保费规模快速增长的盲目追求。目前各家保险公司自身还是很少会主动违规销售，但合作的保险中介机构参差不齐，部分机构有很强的违规销售动力。也因此，保险公司委托保险中介机构时，应审慎筛选合作方，严格管控销售行为，保障服务品质。保险公司还应主动审查保险中介机构是否突破监管要求，通过互联网渠道销售线下产品。
文/北京商报金融调查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