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杭州电子科技大学教授,他是学校的学术骨干,为本科生开设的课程深受学生的好评;他是全国创新争先奖获得者,完成的重大科研项目和成果,实实在在地提升了学校的学科评估水平。
作为杭州捷诺飞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他带领团队突破技术难题,跨越科技成果转化中的“死亡之谷”。捷诺飞“打印”出的组织器官模型、医疗制品广泛应用于药物测试、个性化医疗、化妆品评价等方面,研发的生物3D打印机已覆盖国内近60%的市场,出口至多个国家,惠及患者超过65万例。
以投资的眼光看待科研
有着药学、生物医学工程、机械学、自动化与人工智能的融合交叉学科背景,加上3D打印领域的丰富实践经历,徐铭恩很早便意识到突破学科边界的重要性,在浙江大学读药学时,他发现完全靠生物学的方法很难解决药物精准筛选与组织修复等难题,继而在博士阶段转向生物医学工程与仪器科学。在此期间,徐铭恩关注到了刚萌芽的3D打印技术在医疗领域的应用,就打算研究用这个技术做体外组织器官模型。此后,徐铭恩申请到清华大学机械系做博士后,并在2006年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青年基金项目——用3D打印构建功能化组织模型,革新药物筛选体系。
当许多人以为徐铭恩将沿着学术道路前行时,2013年,他做出了一个新的选择:投身科技成果产业化。
从学界跨越到产业界,并不是徐铭恩拍脑袋的决定。在早期的研究工作中,徐铭恩和团队一直与大企业合作实现科研技术产业化,但随着研发深入,他发现大企业倾向于选择团队成熟的技术成果,而对团队前沿方向成果的产业化投入有所顾虑,导致团队更为前沿的技术成果,难以实现产业转化。
难道这些前沿成果只能作为论文束之高阁?这是对科研投入的巨大浪费。深思熟虑后,徐铭恩团队在长期合作企业和风险投资机构的支持下,果断决策,决定自主创立一家企业,推动前沿成果产业转化。
若干年后,徐铭恩在与杭州电子科技大学的一名年轻教师交流时,提出“要以投资的眼光看待科研”。
“什么是投资的眼光?”
“一项科研项目完成后,要能像投资一样实现产业化,源源不断地为后续研究提供支撑,实现循环。而不是在项目完成并发表几篇论文后,继续去找另一个课题。”
这段对话,印证了徐铭恩科研之路“以问题驱动跨界”的底层逻辑,阐释了他创业的初心。
如今,在捷诺飞的展区里,从生物智造设备、可降解生物材料,到3D打印的皮肤模型、肝模型、类器官芯片,各种个性化定制的医疗用品琳琅满目,这些都是捷诺飞团队的科研转化成果,目前已广泛投入市场。
让人才培养直面产业需求
“徐老师,做学术和做产业有什么不同?”课堂上,学生常常好奇地提问。
徐铭恩总会给大家讲述自己的经历:2010年初,我们团队已能打印仿真肝组织并预测药物毒性,大家都以为产业化近在咫尺。直到2014年,我们接手世界顶尖制药公司的项目,才发现并非如此。首先是数量和品控的差异,实验室仅仅打印几十个样品做测试,可药厂每天需要成千上万块组织用于高通量药物筛选,这对设备生产稳定性和材料品质提出了全新的要求。再就是品质控制的检测指标要求更全面严苛,论文中可以挑几个酶和基因表达证明有效性,但产业化必须同时满足全面的品控指标。
“做学术很容易沉浸在论文数据的完美曲线里,却忽略了良品率等产业化的致命关卡。” 徐铭恩告诉学生,产业化要解决的不只是技术创新性,更需要解决技术的稳定、有效、安全和可及性等难题。
企业产业化的经历让徐铭恩意识到高校需要重塑对“学术价值”的认知,“要让研究的新理论、新技术走出实验室,实验室的巧劲得在产业熔炉里才能炼成硬功夫。”
目前,徐铭恩正积极探索通过产业课题反哺教学,他为本科生开设了两门课。一门是全校性公选课——生命科学导论,尽管是基础课程,徐铭恩也会尽量避免单纯的学术理论讲述,增加实践教学环节;另一门,是今年他和团队全新设计的教学改革课程——工程生物学,既包含学科交叉,也打破了学术和产业化的壁垒,他希望通过这样的尝试培养更多复合型人才。
当前,我省正持续攻坚“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改革”,徐铭恩是这场改革的实践者。十余年来,许多学生在徐铭恩团队推动的教学改革中感受到科研的价值,毕业后成为了捷诺飞的研发骨干力量,进一步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变革。
“教育不是闭门造车。”徐铭恩指着手机里学生发来的实验调试视频,那些曾被束之高阁的学术构想,正在年轻人手中变成智能化的设备、精密的器官芯片、个性化的医疗器械……“当学术研究不再自我设限,当人才培养直面产业需求,创新就会形成自我生长的良性循环。”
保持“学徒心态”
学者转型企业家,挑战之一在于跨越从象牙塔到市场的鸿沟。财务合规、市场推广、资本运作……这些领域对理工科背景的徐铭恩而言,最初全是知识盲区。
“学者做科技产业化的优势不是华丽的光环,而是拥有愿意从头学起的勇气。要永远保持‘学徒心态’。”他说。
“我们要再做一遍学生。”这位学者型企业家选择用最笨拙也最扎实的方式破局——重构知识体系。除了科研,他还从0到1的去学习“什么是生产、什么是供应链、什么是市场”这些产业界最基本的知识。
高压创业中,徐铭恩的“充电”方式透着学者特有的朴实。每周运动两三次,和年轻人打打乒乓球,或者是在自然水域游泳。“水中独处是很好的思考方式。”他形容这种体验会构成精神内核中一些特别有力量的部分,“科研需要灵感,产业需要决断,有时候游着游着,很多问题就有了更深度的思考。”
如今,徐铭恩仍然在学习,他已瞄准两个方向,一是系统强化对市场的理解,提升市场敏感性以精准捕捉需求;二是在知识革命迅猛的当下,持续提升自身整合技术迭代与产业需求的能力。 (本报记者 朱承)